10月27日，是一个下雨的周末。晚上10点半，程年林和赵秀梅夫妇接到读大学二年级的女儿程田田的电话，说自己做完家教，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两人一边为乖乖女准备夜宵一边等待着女儿归来。鸡蛋煎黄了，牛奶煮热了，离自家房门只有几米远的程田却突然被背后伸来的一双黑手拖入了楼梯安全通道的暗影里……

　　脚步停在家门口

　　程田田是本市某高校英语系大二学生，拥有一副颀长的身材和一张姣好的脸蛋，加上1.65米的个子，无论走在大学校园里还是大街上总能形成一道清新亮眼的风景。今年开学以后，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的程田田想办法找了一份做家教的工作，利用周末晚上教一个小学生学英语。田田把这份工作看得很神圣，不管刮风下雨都按时赶去上课。

　　10月27日是星期六，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细雨，程田田还是在晚上六点多赶到了自己的学生家，帮小学生补习功课。快十点钟时她上完课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上好了课准备回家了。然后出来乘上公交车往家中赶。10点半左右，当程田田快要下车时，她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父母自己马上就到家了。程年林夫妇张罗着给一个星期没回家的女儿准备点心，可这一次女儿却没有吃上，而且永远也无法吃到妈妈为她做的点心了。

　　程年林夫妇等得有点着急，在10点45分时忍不住拨打女儿手机，可手机响了几下就被关掉了，再拨打再被告知该用户不在服务区。刚刚说马上到家的女儿怎么突然不在服务区了呢？在移动通信公司工作的程年林感到了一丝不安，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女儿进门，夫妇俩决定出去看看，刚出门程年林就发觉有点异样，他们家所在的14楼的安全通道门平时一直是开着的，今天怎么关上了。程年林走过去把门拉开，一下子呆住了，自己的女儿横卧在门后，口鼻出血，衣衫凌乱，已经不省人事。

　　程年林夫妇赶紧拨打120电话叫来救护车把女儿送到医院抢救，可为时已晚，可怜的田田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医院及时打电话报警，接报后正在值班的长宁公安分局副局长郑为国立即带领民警赶到现场开展调查工作。分局局长吴永志接报后也及时来到现场询问案情。

　　医院里，赵秀梅伏在女儿的尸体上怎么都不愿起来，她一遍遍地对安慰她的人说：“我知道我是在做梦，等我梦醒了，田田也就醒了。”这个致命的打击来得实在太突然了，赵秀梅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五天五夜凶手现形

　　被害后的程田田背包内的手机不见了。经法医初步检查，程田田口腔和鼻孔粘膜大量出血，系机械性窒息死亡。下身衣着松弛，裤子拉链敞开，内裤虽然完好但上面粘有尘土，可能受到性侵犯。进一步检查发现她体内的确留有精子，但数量极少。在案发现场的安全通道里，勘察人员发现了一些搏斗痕迹，地上有一把打碎的折叠伞，墙上有一个撑过的手印，门框上有一道滑过的移动指纹。长宁公安分局组织刑侦支队重案组、仙霞派出所骨干民警与市公安局派来的刑侦专家一起成立了“10.27”抢劫强奸杀人案专案组，由长宁公安分局副局长郑为国任组长，负责此案的侦破工作。

　　女大学生死在家门口，财物被劫，身体被污。歹徒是因财起意还是见色动心？属遭遇作案还是尾随作案？凶手是熟人还是陌生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人口？专案组首先围绕这些问题展开认真分析和讨论。作案现场在田田家所在的大楼里，歹徒如果是尾随作案一般不会等到被害人离自家房门只有几米远时才下手，遭遇作案的可能性较大。被害人虽是机械窒息死亡但从颈部勒痕看属大面积勒压，而没有固定的卡痕和严重淤血，不似以杀人为直接目的。从现场留在墙上的痕迹分析，应是年龄在17到23岁之间的年轻人。被害人手机被抢，但其他东西财物还在，作案分子为财行凶的迹象不明显，见色起意可能性较大。

　　根据以上分析，专案组大致将作案分子索定为居住在本地的17到23岁之间的男性。为了明确责任，细化分工，专案组分为地区排摸、学校关系、现场勘察、居民大楼和地区控赃五个责任小组，分别负责本地区适龄男子的排摸，被害人学校关系的调查，案发现场的深入勘察，对案发居民楼居民的调查走访，由于作案分子抢走手机一只，如果他将手机销赃，地区控赃组将会从赃物找到破案线索。

　　案件发生后引起了社会各方的震惊和关注。市教委请求警方尽早破案，还女大学生一个公道；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长吴志明要求专案组认真勘察，力争尽快破案，并每天打电话询问侦破工作进展情况；市委副秘书长沈红光也作出批示，要求公安机关抓紧破案；市公安局副局长吴延安亲自带领刑侦和技术人员赶到现场指导侦查工作。专案组成??抓捕归案。专案组30多名民警每天早上8点上班，分组开展工作，晚上回来汇合总结，开会分析，并作好明天的工作安排，没有一天是在12点之前下班的。

　　到程田田生前所在大学调查的学校关系组很快查明，程田田在学校积极上进，作风正派，既没有与同学结怨也没有与人谈恋爱，据此专案组基本排除了情杀可能性。大楼组也迅速对整个居民楼192户人家的所有年轻男子进行了指纹比对，无一人吻合，大楼内居民作案的可能性也排除了。这样一来，专案组决定在及时将侦破重点放在地区排摸组上，对整个仙霞地区分块进行地毯式排摸，包围一块集中排摸一块。每次将一个区域划定后包围都像撒下一张无形的大网，几天下来已经有几千人从这张大网中滤过，但收起来后却总是空空如也。

　　到了案发后的第五天，整个仙霞地区就剩下中煤建筑工地一块区域了，专案组组长郑为国与参战民警分析后认为案犯极有可能隐藏在这里，要努力争取这一网能有所收获。考虑到工地上情况复杂，直接包围排摸难保万无一失。专案组想办法联系到施工单位所属的建筑集团公司，经过工作了解到，民工东伟业手上突然有了一部手机。郑为国果断下令在不惊动其它民工的情况下先悄悄将东伟业抓来查证，排除后再收网不迟。东伟业被带来后，经程年林辨认，他所持有的确是程田田的手机，而东伟业称这部手机是自己从别人手里买来的。经科学比对，现场痕迹与其特征一一吻合，东伟业有极大嫌疑！专案组立即加大对他的审讯力度，第二天他终于道出了10月27日晚上自己所制造的罪恶。

　　他发觉她挺漂亮

　　东伟业出生在江苏启东的一个农村，从小读书成绩一直很差。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后来跟舅舅学电工技术，经舅舅介绍到南通建筑总公司下属的建筑队当民工，今年他随施工队来上海仙霞地区施工。工地生活的单调泛味常使年轻的东伟业感到有些热量无处释放，有些冲动无法表达。尤其是今年春天来到上海以后，日渐转暖的天气蜕去了人们厚重的冬装，大街上的姑娘们越发变得花枝招展起来，这本是人间美好的风景，而在东伟业眼里换来的却只有原始的冲动。平时收工后别人大都打牌娱乐，而东伟业却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看不健康的书刊。或许他是为了平抑心中的冲动，可不健康的书刊越是看多了越是无法平静，心里的那股原始的渴望和冲动开始变得无边无际又无法遏抑。东伟业失眠了。一到晚上他就觉得呆在睡觉的工棚里闷得慌，他开始在晚上出来游荡，似乎漫无目的又好象在寻找什么目标，一逛就是一晚上，连他自己也并不明确自己到底想干什么，而附近的居民更没有意识到一个毫不起眼而又非常危险的幽灵已经在他们身边徘徊很久了。

　　10月27日晚上，刚刚从老家参加完征兵体检回到上海的东伟业又带上一把雨伞出门了。天空下着蒙蒙细雨，路上行人比往常少了许多。东伟业信马由缰地游荡到了某小区门口，就在这时雨丝中晃过的一个身影激活他全部的神经，一个罪恶的胚芽突然间在他心中急速膨胀起来。这个从他面前走过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做完家教赶回家的程田田，她长发垂肩，脚步轻盈，青春姣美的脸庞上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是在猜想父母为自己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还是在回味小学生刚才问的一个天真的问题？田田只顾快速走进小区，全然没有发现身边的危险。

　　程田田走进了小区大门，而恰好此时小区的门卫不在，东伟业就在一刹那决定跟上去。他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在田田身后走进小区，走到电梯门前，田田看了看和自己一起等电梯的东伟业觉得从来没见过，稍微有点诧异。这时电梯门打开了，田田走进去掀了一下14楼的按钮，东伟业也跟进去随便掀了一个更高楼层的按钮。就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田田突然从身旁陌生人的眼睛里看到了邪恶，封闭的电梯里的气氛让她感到害怕，手下意识地触到了旁边的警铃。电梯转瞬就到了14楼，到家了，到家了，心里打鼓的田田赶紧走出去，脚步却永远停在了离家门只有几米远的地方。东伟业一步蹿上去把她往安全通道里拖，田田本能地尖叫起来，但很快被捂住了嘴巴。在安全通道的黑影里，东伟业想对田田非礼，遭到田田的激烈反抗，情急之下东伟业死死勒住田田的脖子不放。娇弱的田田怎么是东伟业的对手，她拼命用手中的雨伞击打对方，伞柄打断了，她的手也慢慢垂了下来……就在他要离开现场时，田田背包里的手机响了，他抢过手机将手机中的电池取出，然后带着手机匆忙逃下楼去，融入到无边的夜色里。

　　生命美丽也脆弱

　　又是一个周末，又是一个细雨蒙蒙的天气，程田田却再也不必冒雨去为自己的小学生上课了，她那忙碌的脚步永远地停止了。今天，她静静地躺在龙华殡仪馆的大厅里，任由痛彻心扉的双亲哭悼和昔日师生好友追思。前来参加追悼会的有几百人，田田教过的小学生达达也由爸爸带着来悼念自己的“程老师”。半年前，田田抱着锻炼一下的想法走进了家教服务中心，并特意选了一个成绩特别差的孩子来教，这个孩子??女孩子，自从做了达达的老师她就一心一意要把他教好，每次去之前都要认认真真备课，无论刮风下雨从来没有晚到过一分钟。几个月下来，达达的英语成绩从原来的十几分提高到60多分。这时田田自己的学习担子也越来越重了，除了上好专业课以外她还到复旦大学选修了金融学等多门课程，并报名参加GRE辅导班，她向达达的父母提出另外再请人来辅导达达，可达达的父母再三挽留，他们不相信再请一个人会教得有田田这么好。于是田田只好继续做下来。10月27日是星期六，田田一大早乘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赶到复旦大学上课，晚上又冒雨来到达达家为达达补英语课，9点30分已经到了，田田本应该走了，可达达马上就要参加期中考试了，田田又延长了半个小时，直到过了10点才结束，想不到这是她给达达上的最后一课。

　　田田在学校里刚刚担任团委理论部部长，刚刚参加完学校党校的党章学习，被列为班里第一个党员发展对象。在学校里田田读书很用功，同学说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泡图书馆和听讲座。而除了学习之外，作为女生，田田还有一项特殊的爱好，她很热爱辩论，从大一时起就入选校辩论队，至今同学们还清楚地记得她在去年担任学校辩论赛主席时的那份潇洒与冷静。参加追悼会的老师和同学纷纷发言，辅导员说田田永远都在积极接受生活的挑战，一直在带着一份美好的期盼向党组织靠拢；同学说她从来不认输，一心想出国留学，并每时每刻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同一寝室的室友则说田田经常为了帮助别人而暂时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一边，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她都对同学都是那么的热情和友善……马上要期中考试了，同学借田田的笔记本还没有还呢，表弟还在等着田田姐为他补课呢，而田田自己的课本上也留下几个大大的问号等着下次上课请教老师呢，可这一切却在罪犯的黑手面前戛然而止。生命曾是如此的美丽，生命竟也是如此的脆弱。眼看着一个鲜活而又充满希望的生命被无情地扼杀了，有谁会不痛心。罪犯无疑是可恨的，而且他也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但值得反思和自责的人还有很多，那个擅自离岗去打麻将的保安，那些听到警铃声和呼救声的居民们都应当从这血的事实里认识到，生命是脆弱的，让我们每个人都来关心生命保护生命吧。(高国垒)

2001.11.29